好在刑期只有一年,知晓的时候,他下意识松了口气。
可很快他又得知,她与那姓符的男子一道被捕,一道入狱,又一道来徐远县。
自与她重逢以来,他这些年读的圣贤书、修的君子心仿佛全然化为虚无,他前所未有、无法抑制地生出怨与妒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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翌日上午,徐大人亲自来找了郁晚与符松蒙,解开他们的手脚镣铐,换了铁制颈铐,远看不显眼,近看便能发现是戴罪之身,且轻巧不累赘,不会妨碍佩戴者施展身手。
他将两人的信息登记在册,而后领着人去见洛房端,正式将人交付与他。
洛房端昨日与郁晚见过,便简单招呼。他端详了符松蒙许久,面上温和笑着,“你便是符松蒙?”
符松蒙抱手行礼,“符松蒙见过大人。”
洛房端满意地示意他免礼,而后笑盈盈地转向闵宵,“少使大人为我们挑选了两位高手,想来这一路该是通畅无恙。”
闵宵周到应声,视线转向面前两人,粗粗扫过符松蒙,而后落在郁晚身上。
郁晚与符松蒙又去见了他们的临时同僚,另外四位明镜司的武侍,两男两女,皆是二十来岁的年轻人,身上带着或轻或重的伤。
他二人无声对上一眼,想来这一趟凶险不少。
徐远县的政务并不复杂,洛房端与闵宵亲自来看过一趟,一应官员的失职之处便已明晰,待上禀后再定夺如何惩处。
当日下午,洛房端带着一行人南下,他临时定下决策,在返京以前先去一趟延州的蓬浔县。
蓬浔县与徐远县毗邻,有官道直通,行上一日半的路程即可到达。此回徐远县起了洪水,幸而未造成大灾;蓬浔县在徐远县下游,承接了泄下的洪水,外加近日连天阴雨,当也有起洪的势头,他们这一回便是去看看情况。
马车行到天光晦暗时才停歇,因附近没有可供休息的客栈,一行人就地扎营。
洛房端与闵宵歇息在马车上,他自文书上抬头,就见闵宵倚靠在窗边,半掀开车幔,目不转睛地往外看,唇紧抿着,面带忿忿之色,手中的书卷已半晌没翻页。
闵宵一贯有着超乎年龄的冷肃之感,他往常还觉他太沉闷了些,但自从见着这位叫郁晚的姑娘,竟然频频露出年轻人鲜活的一面,这让他不禁笑出来。
洛房端放下文书在闵宵对面坐下,掀开车幔另一边与他一同往外看。
几位武侍生了一捧火,围着火堆幕天席地躺着休息。
符松蒙抱来一大捆茅草,细细铺垫平整,让郁晚躺下,而后又在她旁边给自己铺了一处地方,两人偶尔笑着说话。
闵宵面上越绷越紧,车幔都让他攥得发皱,手背筋骨尽显,大有冲下去找人理论的架势。
洛房端宽慰地拍了拍他的肩,叹息一声,语重心长道:“我知道你不喜欢符松蒙,但他所在的家族确是令人唏嘘。”
闵宵转回头听他说话。
洛房端娓娓道来:“这两年边北与十四州又起冲突,而早在十数年前我们就与边北打过一仗。那时符家军是主力,打了两年还算稳当,却在某一回交战之后符家主骨尽数未归,短时间内十四州连丢三城,而后京城传来符家主骨叛敌的消息。
那时阵脚大乱,找不出能代替符家的军将,迫不得已年逾六十的安国公府巍老侯爷重新披甲上阵,才将北方守了下来。彼时符家留在京城的人只有一老一小,八十岁的符家老祖母和不满十六岁的符家幺子符松蒙。符家朝夕间一落千丈,若不是看在符家以往劳苦功高、又有巍老侯爷亲自为祖孙两人求情的份上,怕是连这一老一小都要人头落地。
不出一年,符家老祖母离世,待符松蒙服完丧,圣上下旨将他贬为庶民,迁廊州做差役,此生不得从军。他以前也是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,虽还未立功绩,但一直被人以‘符小将军’称呼,不曾想会年纪轻轻便孤苦伶仃,被生生折断脊梁骨,蹉跎岁月。
符家风光时你尚在襁褓,我那时初入官场,与符家人交集不多,但深感有这等军将是十四州之福。虽陛下对符家叛敌一事深信不疑,对外也是此种说法,但许多人如我一般,总存着一份希冀。是不回来,还是回不来,旁人不得而知,若是后者,即使有人泼脏也无法开口辩驳。”
洛房端见闵宵面上沉静下来,又笑着道:“我说这些并非让你不计私怨,‘窈窕淑女,君子好逑’,你这般年纪为心爱的女子闹一闹红脸再平常不过,只是劝你宽心,忧思伤身。”
闵宵认真点头,“多谢大人。”
洛房端抻一抻身上筋骨,“那我先歇息了,你也别熬太晚。”
闵宵熄灭灯烛,车厢里暗下来,他那一侧的车幔依然掀开半角,地上的火堆烧得旺盛,明黄的火焰映在郁晚脸上,他静静倚在窗边注视着,心间波澜平息,睡意缓缓落下。
今夜不见碎星,月亮孤零零悬着,悄无声息地从树梢爬上中天。
郁晚心间记挂着正事,到了时间便缓缓转醒,她静坐片刻